翻白眼是一种行为艺术,这门艺术的祖师爷是竹林七贤里的阮籍。
阮籍善于翻白眼,看见不爽的人便翻白眼,比如好基友嵇康来了就是乌溜溜的黑眼珠,嵇康的俗人哥哥来访便是白眼。
《晋书·阮籍传》说他“容貌瑰杰,志气宏放,傲然独得,任性不羁,而喜怒不形于色。”
既然喜欢翻白眼,就是有意见,又怎么叫喜怒不形于色。
好在大领导司马昭有一个很好的定性,阮籍同志这是“癫狂”,这哥们有病,不是有意见,不要跟他计较。
因为是有病带来的“青白眼”,所以一般人要学会也非易事。鲁迅先生就说:“青眼我会装,白眼我却装不好”;鲁迅先生还说:“白眼大概是全然看不见眸子的,恐怕要练习很久才能够”(《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》)。
南京博物院之前有一幅砖头画进了国家宝藏,便是竹林七贤,当然有阮籍和嵇康,可惜看不出,是不是阮籍翻白眼。
诗人里谁喜欢翻白眼?有人说是李白,然而并没有。李白只喜欢仰天大笑出门去,不喜欢翻白眼。
倒是佛系的王维喜欢:科头箕踞长松下,白眼看他世上人。
白居易也喜欢——林间箕踞坐,白眼向人斜,无疑是学王维了。
小公务员杜甫不敢翻白眼,但是喜欢写别人翻白眼,他写过一首大名鼎鼎的《饮中八仙歌》,写尽了长安城里的男子诗酒天团,把他们的才华与好酒的特征浓缩进这数笔数捺之中。
其中老四崔宗之是这样的:宗之潇洒美少年,举觞白眼望青天,皎如玉树临风前。
杜甫用“潇洒美少年”来形容崔宗之,英俊的少年在其豪饮时,高举酒杯,翻着白眼,仰望星空,睥睨一切,旁若无人。喝醉后,宛如玉树迎风摇曳,不能自持。这场面太美。有一幅元朝人画的《饮中八仙图》,可以帮你想象一下。
当然,更美好的翻白眼艺术来自于破落王孙八大山人,鹿、鱼、猫、鱼,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以用一个白眼解决。
如果有,就翻两个白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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