佐藤春夫曾有言,月光乃是东洋文学中传统的光辉。月很早就进入文学书写的范畴。中国文化讲求天人合一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,人更容易与月发生情感的碰撞。玲珑月光照射进创作的世界,催开了一朵朵瑰丽奇幻的艺术之花。在苏轼之前关于月的创作,为苏轼将月纳入词中奠定了坚实的基础,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苏子对月的理解。
在先秦时代,由于生产技术水平相对低下,文学也处于初创时期,月主要作为时间刻度出现,但也孕育了借月抒情的浪漫传统,如《诗经·国风·月出》中:“月出皎兮,佼人僚兮,舒窈纠兮,劳心悄兮。”到了汉魏时期,尤其是文人诗取得显著发展之后,月的抒情意味就更加浓厚,如“明月照高楼,流光正徘徊。上有思愁妇,悲叹有余哀”(曹植《七哀诗》),《古诗十九首》中的“明月皎夜光,促织鸣东壁。……昔我同门友,弃我如遗迹”和“明月何皎皎,照我罗床帏。忧愁不能寐,揽衣起徘徊”,月逐渐与思乡怀人联系起来。魏晋南北朝时期,月的文学书写又有了新的发展,如“月明星稀,乌鹊南飞”(曹操《短歌行》),借明月高唱豪情壮志;“三星守故次,明月未收光”(阮瑀《诗》),写客子离家的感伤;“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”(陶渊明《归园田居》),借明月写隐逸风情。月能表达的情感意蕴更加丰富。唐代写月的佳句更是数不胜数,如“江流宛转绕芳甸,月照花林皆似霰”(张若虚《春江花月夜》);“月出惊山鸟,时鸣春涧中”(王维《鸟鸣涧》);“月下飞天镜,云生结海楼”(李白《渡荆门送别》);“星垂平野阔,月涌大江流“(杜甫《旅夜书怀》);“月落乌啼霜满天,江枫渔火对愁眠”(张继《枫桥夜泊》);“无言独上西楼,月如钩”(李煜《相见欢》)。月意象得到更全面、更深刻的拓展,与更丰富的情感体验相结合。思乡怀人、人生失意、家国之悲、哲理思考,月能寄托的情感空前充实。唐诗中无处不洋溢着月的光辉。宋继承唐文学的高峰而来,继续借月书写情思,尤其是月的温柔感伤一面得到了更充分的发展,写月的笔触也更加细腻深刻,如“今宵酒醒何处,杨柳岸,晓风残月”(柳永《雨霖铃》)。
把酒问月,青眼望天,这是自从一轮明月高高挂起,早在遥不可知的岁月里,就潜藏于人们心中的高渺情怀。无数文人墨客将明月清光接引入诗,月正像一个神秘而美好的微笑,既高悬于苍茫的夜空,也栖居在每个人心里,点亮回不去的故乡,或映照高楼上离人的泪眼,于是在诗文中永存皎洁温丽的倩影。纵然“人攀明月不可得”,而“月行却与人相随”。月在传统文化语境中,绝不只是反射日光的冰冷星球,而是寄寓了种种情思。另一方面,月常常与悲剧意识相联系,这是因为月在夜间出现,白天纷繁的视域此刻都被关闭,皎洁的明月占有视觉上的优势,容易被人直接观察,人在夜间也更容易深入自己的内心。所有细腻的生命感触都在月夜中被放大,情感上的不适自然引发对悲剧的感受与思考。一般说来,悲剧意识是指人在对现实悲剧性的把握过程中,由于对待现实悲剧性的态度、方法和目的的不同而产生的各种思想和意识;现实悲剧性则是指人的主体意识与客观限制之间的矛盾。人在现实生活中积累的种种不适情感发之于心,在静谧的夜间无人倾诉,便寄托于一轮明月。苏轼留下了无数写月的佳作,在这些作品中寄寓了对悲剧意识的体认与思考,更通过对自然本真的探索与认同,达到了人生审美化的高妙境界,从而实现了对悲剧意识的超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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