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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籍在我的哭声里

来源:阮 时间:2023/4/29

(一)

“你存在,我深深的脑海里,我的梦里,我的心里,我的哭声里……”

步兵校尉衙门大院内,歌声嘹亮,余音绕梁。

想必又是一位飙高音的灵魂歌者,虽然有点跑调,情感还是很充沛的。

拨开珠帘,一抬首,那注定是你我人生的噩梦。男子衣衫褴褛,发须凌乱,赤脚盘坐,左手把酒,右手持棋。

再抬首,棋落酒撒,又吼一嗓“该出手时就出手啊,风风火火闯……”

唾沫飞溅,对弈者佯装镇定,更是面不改色,定睛一看,“来啊,来啊,吃我一棋!”。

瞧瞧这位,啧啧,又是对方复制版造型。额,不对,是升华版。袒胸露背,左手持酒,右手抠脚,画面甚是美丽。

旁边的差役倒也镇定,见怪不怪。

“步兵校尉缺,厨中有贮酒数百斛,阮籍乃求为步兵尉”

阮先生近来“酒”渴难耐,听说步兵校尉衙门藏有佳酿。自然很任性地向司马氏讨了这一职,又很任性地吃酒玩乐,顺带很任性地用公费招来了他最亲密的CP—刘伶。

刘伶呢,就是那位不要脸的“以天为被,以地为席”的西晋行为艺术集大成者。当然,他的长相《世说新语》、《晋书》上都说得比较委婉,我们也要理解一下嘛。不同那盛世美男子嵇康,集万千宠爱于一身!

当然,能把西晋行为艺术拨高一档次,也只有这几位“奇葩”主了。而能把行为艺术带进官僚机构,也只有这一朵盛开在西晋历史天空中最灿然夺目的大“奇葩”—我们可爱的阮籍先生。

(二)

阮籍,艺名阮步兵(又名嗣宗),嗜好长啸(吹口哨,世传有阮籍啸台),西晋著名男子行为艺术团体队长之一(另一队长嵇康,爱好:抓头虱)。崇尚老庄玄学,赢得天下粉丝疯狂打call。

公元年,阮少出生在一个不平凡的家庭,也可以说自带光环的。父亲便是那与曹氏三父子齐名的“建安七子”之一阮瑀,算得上是汉末文艺圈偶像级人物!这位父亲也喜欢走不寻常路线,据说学长曹操要征辟他,老阮突然想起了当年的同窗之谊,内心慌得一比,连忙拄着拐杖,披星戴月,牵着老婆赶着猪跑上山,信誓旦旦立志要成为洞穴达人。而曹boss这边甚是嫉妒这对鸳鸯,一言不合,就学起晋文公重耳,放火烧山。这一烧,烧得老阮内心很是凄苦纠结,山上老婆,山下cp。最终还是抵挡不住曹boss那颗充斥熊熊烈火的真心,乖乖回到了曹操的府邸。

可惜的是,阮少三岁时,父亲就匆匆离世!不然西晋的文艺志又多了一对父子档。老头子虽然过早离开了,但也留了不少精神财富,还有重要的人脉资源。毕竟能在建安七大才子中,且与曹boss齐名,那可算是至高的荣耀!更何况,曹家对阮家也算是关爱尤佳。

当然,出生这样的家庭,先天就具备了平台优势。再加上阮籍“天资聪颖难自弃”,文艺道路越走越宽,也算是入对了行。自从入了行,阮籍的文艺人生也是开了外挂,一句”世无英雄,使英雄成名”,瞬间使得微博粉丝蹭蹭上了千万级别,每有异常行为举动,一时化为时尚潮流,抢占头条毫无鸭梨,这可让司马昭的玻璃心碎了一地,无数次哭晕在厕所,很是憋屈、很是嫉妒!!!

于是,四海八荒,粉丝纷纷组团膜拜,一睹这旷世奇男子,以慰平生之志。

(三)

在粉丝狂热的西晋,阮籍和他的竹友们的行为艺术于公元年正式获得官方的认可,“竹林七贤”男团(南宋始有其名,简称ZLboy)自此诞生。一时间,谯国嵇康,陈留阮籍,琅玡王戎,河内山涛,陈留阮咸,沛国刘伶,河内向秀,不定时在河南云台山一带举办《阮籍、嵇康和他竹友们》的古音乐不插电歌友会以及玄学辩论会。为此,无数粉丝割肝卖肾,但求一票,疯狂如斯,无形中也推动了云台山旅游经济发展,这应该就是粉丝经济的鼻祖,赞!

在云台山一带,ZLboy快乐地享受着演艺生涯最辉煌的几年时光,而散场总会来的,单飞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。还好每个人都有一定的粉丝流量,倒也不愁吃喝!一篇小文,一首小曲,便引无数粉丝跪舔,流量广告代言应接不暇!

于是,单飞后的嵇康改行打铁,山涛走后门当了官,刘伶继续他的品酒师,阮咸则奔赴在演唱事业上……

而阮籍呢,除了拼命地咏怀诗,一直忘我潜心修炼,在长啸的基础上,又get了一项新技能—“哭”。

不在沉默中灭亡,就在沉默中痛哭!

要知道,“哭”是演员自我修养的必备技能。历史演义中,“哭”出名堂倒也不多,杨朱穷途之哭,刘皇叔江山之哭……

而与阮少“哭”相比,也太小巫见大巫了!

(四)

阮少第一哭

“性至孝,母终,正与人围棋,对者求止,籍留与决赌。继而饮酒二斗,举声一号,吐血数升。”

某天,阮少母亲突然去世,仆人迫不及待过来通知阮籍,而我们的阮少与人下棋正嗨,漫不经心答道,“等我杀完这局”!

仆人心里不由嘀咕着,“老太太都已经去了,你还不去服丧,这家到底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奇葩?”

对弈者更是惊呆了下巴,倒也很爽快输了棋局。

当然阮少这一思维节奏,我们也跟不上,更何况那个标榜以孝治天下的西晋,着实太潮了!

等到回去服丧,便号啕大哭,吐血三升。三大罐子的血啊,这战斗力明显严重削弱了,导致容貌受损。这也算配合了“孝”道,挽回了一点孝子的面子。

不得不说,果然很阮籍,向秀都没你秀!这位耿直boy的行径,与千年前老庄鼓盆而歌的行为艺术相比,也毫不逊色!

一哭母,与幼儿初生啼声遥遥对应。是人性之初的本色,是天天下下人生缘分幻灭幻失的一种失落。“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”。看似在哭母恩、哭生离死别,实则更有人生虚无、世事无常、理想幻灭的深刻体味。而至亲远离,以后,又孰与同归?孤独,寂寞,无奈,自然深入了阮籍的骨髓,而这又是多么的痛!

阮少第二哭

“兵家女有才色,未嫁而死。籍不识其父兄,径往哭之,尽哀而还”。

有一天,阮少驾车穿梭在洛阳繁华CBD,继续醉醉酒,刷刷朋友圈,打发一下这霉透了的时光。兵家女头号粉丝意外死亡的消息在粉丝群迅速传开,此时阮少毫不犹豫扔掉酒瓶,赶往兵家,干啥呢?

哭,大肆地哭,尽情地哭,一把鼻涕一把泪的,把大家搞懵了!

“神经病吧?”

“嗯,这不就是那经常酒驾的阮籍嘛!”

“他爸是阮瑀!”

“额,与兵家女又有什么绯闻?看样子又可以上头条了!”

“不不,weare伐木累!”阮少青眼相对,态度温和,抹干眼泪,又持酒潇潇洒洒走出了大门!

兵家父兄听到这位名人的哭声,倒也哭笑不得!

而我们的阮少,依旧我行我素。

二哭兵家女,乍一听有些匪夷所思,但这也正是阮籍的可爱此处。“感于哀情,缘事而发”,对于美好事物的消逝,我们总不免惋惜。唏嘘之余,也就多了一份惆怅。

而我们的阮先生也必然是性情中人,花开花落,本是人间最寻常之事。在他心里却听到了花开的笑声,花落的哭声。这,又是一颗怎样简单而固执的心!于大千世界的种种美好,你眼中又是否依旧拥有那如花靥般的澄澈呢?你又是否被利益蒙蔽了感性的思维,多了一份人世间泾渭分明的是非对错!

此刻,你应该对视一下镜中那双扑朔迷离的眼睛!

阮少第三哭

“时率意独驾,不由径路,车迹所穷,辄恸哭而反。”

夕阳下,断崖上。

山风阵阵,森叶蔽空。一颗高冷而酷炫的灵魂在徘徊,那是我们阮少逝去的青春在回光!

双手持酒,下身趔趄,信步崖前,嘶吼着,“曾仗剑天涯……”

歌声回荡,响彻云霄,曲曲撩人,闻者心碎。

就在这时,旁边的采药师父听到了曲声,心率瞬间飙升,血压暴涨。突然间,那双痴痴的眼神,不由自主地在阮先生的身上,上下游离着,隐藏着深深的联想。

心惊,肉跳,呼吸不能自已!

马车外,穷途边,心在荡漾。

发带飞扬,掠掠发辫,白眼向上,双手持酒,酒意阑珊。药师看得着了迷,张大了嘴。

不料,大风起,酒壶碎,哭声骤启。药师慌恐,面如土色。

而夕照的余晖,又将两个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,安静得可怕。一人醉,一人看,面面相觑,两颗小心心在扑通。

出于妙手回春以及救死扶伤的远大志向,药师毅然决然放弃了心中的小九九。向这位重度失心患者,自信地抛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。然后匆匆解下药篮,羞涩地递上一枚精致的小瓶,“大兄弟,这是我夕阳西下苦苦研究的药方成果,可保你一世清醒”

“不不不,还是您留着吧,这世上最有效的药还是人心,人心在,病自灭”阮少涕泪交加,紧紧握住药师的双手,来不及抹泪。

药师突然很是心慌,抽手作罢,撒腿就跑。

穷道上,哭声依旧……

三哭穷途,为历来文人骚客所击节称赞(唉,别人的痛苦,虽然不人道了一点)。没有泾渭分明的爱,也没有泾渭分明的恨。虽举世皆浊,阮籍却率性而清,而浊!如何调和这混沌不堪的情愫?又如何释解胸中块垒,唯以酒浇灌之,唯以哭缓释之。

而生于大唐盛世的天才王勃又怎知阮少之苦呢?一句”阮籍猖狂,岂效穷途之哭”,未免有“一叶障目,不见泰山”之嫌!

(五)

公元年,阮少在写完传奇万+爆文《劝进表》(约)两个月后,在忧郁中溘然辞世。一代灵魂“哭”者,自此逝矣!

穷言:清醒者,如尔;疯癫者,似彼。尔自竹林飘逸而来,若风,若雨,若雾。顺乎其性,发乎其心,游太极而遁九州,遗世而立,羽化而仙。风流人物,舍汝其谁?

悲夫!自嗣宗后,天下率性人鲜矣。盖芸芸众生,攘攘熙熙,皆以利往,利之所趋,性情安在?

行文至此,唯愿天下共美,及人之幼,及人之老,永锡尔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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