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晋风流,而阮籍又以“阮籍猖狂,岂效穷途之哭”而闻名。
阮籍在车子走到路的尽头,都会放声大哭。他在哭什么?哭身世?哭世道?哭穷途末路?
阮籍和友人对弈,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,毫无哀戚之色。却在下完棋后吐出一口血。
阮籍其人,非放诞不羁,乃至情至性之人也。
关于阮籍丧母,刘义庆的《世说新语》里记载了这么一件事。
阮步兵丧母,裴令公往吊之。阮方醉,散发坐床,箕踞不哭。裴至,下席于地。哭,吊喭毕便去。或问裴:“凡吊,主人哭,客乃为礼。阮既不哭,君何为哭?”裴曰:“阮方外之人,故不崇礼制;我辈俗中人,故以仪轨自居。”时人叹为两得其中。
阮籍丧母后依然喝酒吃肉,丝毫看不出痛失亲人的悲伤。一次,裴楷,也就是裴令公前去吊唁。
当时,阮籍刚喝醉酒,披头散发,在榻上伸足而坐。姿态随意,实在没有丧礼该有的端重。看到裴楷到了,从坐榻上走到地上。裴楷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,进门就哭,吊唁完毕就离开了。
有人问裴楷,凡是吊唁,都是等主人哭后,客人才回礼而哭。阮籍既然没哭,你为什么要哭?
裴楷回答说,阮籍是世俗之外的人,因此可以不必尊崇礼制;而我只是世俗中人,因此要遵循礼节行事。当时的人都称赞两人,说他们是“两得其中”,互相都不过激,都表现得体。
阮籍的得体在于,悲伤发于内心,而不做表面工夫。真正的悲伤,未必就要泪流满面。
闽南素有丧事喜办的习俗。逝者的亲人要在众目睽睽之下,痛哭流涕;而旁观者则一边看歌舞戏剧表演,一边看那些哭泣的女性家属们飙哭戏。
丧事喜办初中的时候,我被班主任告知奶奶去世了,一下子红了眼眶。但回了家,出殡前守灵期间,无论如何都悲伤不起来。看到自己的母亲和姑姑们哭得眼眶红红,嗓子都哑了,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。因为在我看来,她们实在有些收放自如了。我确实学不来。
直到送殡后几周,某天晚上躺在学校宿舍的硬板床上,突然无由得泪流不止。迟来的悲伤至此才爆发。
回想起女性长辈们当时的痛哭,或许有做戏的成分在,但何尝不是趁着那个时机,流完眼泪,尽快摆脱失去亲人的哀痛?
成年人的悲伤,不像小孩子,要尽快发泄,发泄完了,才好继续生活。
可见,在悲伤的表达和时机上,不同的人表现并不一致。
阮籍不流于世俗,遵从内心,是名士。
然而,吊唁的裴楷,却更有名士风范。
首先,裴楷理解尊重阮籍。作为客人,阮籍对他的到来只是“下榻”,并无其它表示。裴楷没觉得对方是在侮辱,怠慢自己。
其次,裴楷坚守自己的原则。阮籍不羁,“不守礼”,作为客人的他,确是要守礼的。这正是不为外界环境而改变的操守。
裴楷的名士风范,体现在既能坚守本心,又能顾及到他人的感受。不强求别人,也不屈从于别人。相比之下,阮籍的“风流”,很多时候只是顾及到自身,而忽视他人的感受,这样往往很容易得罪别人。
如果是朋友,阮籍就是个非主流弄潮儿,你喜欢他,但有时又怕他惹事不靠谱;而裴楷则更温润稳重,是个既有自己的主张,但又能顾及到他人感受的人。这样的人往往让人感觉如沐春风。
在当今社会,做阮籍容易,只要标新立异就够了;做裴楷却不容易,因为在互联网上,我们的发言太容易了,人人都有自我表达的机会,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住自己的表达欲,为他人着想。
杠精,喷子,就是过于自我,而丝毫不考虑他人感受的典型。
《世说新语》里记录了魏晋名人们的趣谈趣事,是本有趣的书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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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阮籍和裴楷,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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