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人故事NO.43
如果说人生如戏，那么阮籍拿到的绝对是一部烂剧。
留在史册里的阮籍，是他的青白眼和烂醉如泥。狂放不羁的面孔下，很少有人能够细读这个羸弱书生的忧伤和彷徨。
他一生仅活了54载，留下了狷介不羁的名士形象，也留下了80多首诗作、6篇文赋和9篇散文。他的著作说不上丰厚，但是他以80余首晦涩难懂的《咏怀诗》，在中国的诗坛占据了一席之地。
苏东坡诗里有云：千古风流阮步兵，空留风韵照人清。
就让我们走进阮籍的一生，看他如何欲说还休、奉古陶今。
1历史上关于阮籍的记载篇章其实不多，《三国志》仅以数十言含概他的一生：瑀子籍，才藻艳逸，而倜傥放荡，行已寡欲，以庄周为模则，官至步兵校尉。
短短58字，多么苍白的一生。
阮籍的历史记载有很长一段的空白期，从16到30岁这一段最美的年华，我们不知道才华横溢的阮嗣宗先生做了些什么。
这一时期，也是魏明帝曹叡当政的时期，曹叡虽然在文学成就上不及祖、父，但他的执政能力还是可圈可点的。他22岁继位，在位14年间，大多是在与蜀汉、东吴的战事中度过的。他重用曹真、司马懿等名将，勠力十年，至公元年，西南和北疆方得以安定。
公元年，年轻的曹叡也追随父亲而去，皇位传给了养子曹芳。曹芳于公元年正式继位，年号“正始”。
魏哀帝曹芳继位的时候年仅8岁，还是个总角小儿，朝政大权自然旁落。辅政大臣之一的曹爽仗着亲属关系，骄横跋扈，专擅朝政，打压异己。那个时候，野心勃勃的司马氏还蛰伏在人群之中，等待着时机的到来。
2不得不说，阮籍人生的高光时刻，赋予它的并不是他心心念之的曹氏家族，反而是他深深蔑视的司马氏。他的伯乐并非曹家人，而是他不能苟同的司马一族。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促狭。
阮先生的第一次出仕非常具有戏剧性。
将近而立之年，阮籍的才名也日盛。四朝老臣蒋济当时任职太尉，他听说阮籍才志高远，于是询问椽属王默，估计这个王默和阮籍是相识的。得到确认之后，蒋济就准备聘请阮籍做自己的掾属。阮籍听到消息，就写了一封《奏记》，亲自送到洛阳城外的都亭，请吏卒转呈蒋济。
《奏记》中说自己才疏学浅，出生卑微，难堪重任，婉言表示谢绝。蒋济原先担心阮籍不会应辟，后来得知他已到都亭，误以为他已应命，认为其《奏记》中所说的不过是口头上的客套话，很是高兴于是派人去迎他。
不曾想阮籍已经回去了，蒋济非常生气，迁怒于王默。王默很是害怕，只好写信劝说阮籍。阮籍的乡党亲属也都来劝喻，他不好再推托，勉强就任，但是做了没多久就以生病为借口辞职了。
从此以后，阮籍就经常性的病上一病。
3正始八年，阮籍出任尚书郎，这一任上他认识了竹林小弟王戎。
王戎时年十五左右，他的父亲王浑和阮籍是同事也任尚书郎。王戎跟着父亲交游，就此认识了阮籍。虽然两人相差24岁，但灵魂的契合显然不以年龄为界。据说阮籍到王家做客，一般情况下只是和同事打个招呼，然后到他儿子王戎这里，两人往往能谈笑数小时，这也真是没谁了。
在尚书郎任上没多久，阮籍就又病了。
那个时候曹爽的不可一世到了极点，他曾经想让阮籍当他的参军，可是阮籍以病弱为借口婉拒了曹爽的征辟。不久，曹爽就被老谋深算的司马懿给干掉了，深具生病智慧的阮籍非常完美的避开了一场人祸，老铁们都表示很服气。
公元年，朝政大权已经完全掌握在司马氏手中，权力交替时期，铲除异己自然而然。当时许多人都牵连其中，造成了“同日斩戮，名士减半”的悲惨局面。
阮籍本来在政治上倾向于曹魏皇室，对司马氏集团心怀不满，但同时又感到世事已不可为，于是他采取不涉是非、明哲保身的态度，或者闭门读书，或者登山临水，或者酣醉不醒，或者缄口不言。
4在人人自危的时代，他无法直抒己见，只能将一腔悲愤诉诸文字笔端。
《咏怀诗》第十首
步出上东门，北望首阳岑。
下有采薇士，上有嘉树林。
良辰在何许，凝霜沾衣襟。
寒风振山冈，玄云起重阴。
鸣鴈飞南征，鶗鴂发哀音。
素质游商声，凄怆伤我心。
阮籍的诗确实难懂，而且他的诗文写作也没有确切的纪年，后世之人只能从他字里行间情感的宣泄去揣度诗的内涵。陈沆的《诗比兴笺》认为“它是悲愤之怀”。
诗里首句他就提到了首阳山，一座对中国文人志士极其重要的山丘。据传商周之际，伯夷、叔齐“义不食周粟”，隐居在首阳山，每天采一种名为“薇”的野菜而食，最终守节饿死。所以阮籍说“下有采薇士，上有嘉树林”，他认为首阳山是一片可以离开这个尘世的清洁之所。
可是，美好的时光在哪里？我看见的只有阴霾的天空和寒冷的高风，南归的大雁一阵阵的发着哀鸣之音。
哀悼什么？我想应该是哀悼这个时代的丧乱！
自汉末以来，经历了黄巾之乱、三国纷争、曹魏篡汉，百姓流离失所，神州大地一片荒芜。在经过短暂的几年安定之后，野心勃勃的司马家族正徘徊在历史的悬崖边，向前一步便可能是苍生的万劫不复。
敏感的诗人察觉到了离乱的气息，所以他才会感叹自己生不逢时，希望能找到自己的首阳山，僻居尘世得以自全。
5可是，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的不得已。
正始十年，阮籍还是入僚司马集团，他做了司马懿的从事中郎。嘉平三年（），司马懿卒。阮籍又做了司马师的从事中郎，他担任这个职位一直到嘉平六年（公元年）。
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，此时的司马家族对于窃取曹魏政权已如探囊取物。35年前，曹操对于东汉政权的意义亦是如此，真是讽刺。
嘉平六年，司马师将不听话的曹芳废为齐王，改立高贵乡公曹髦为帝。
不过司马师也没想到，这随意的废立会给家族的晋位之路带来一个怎样的大障碍。曹髦是曹丕的孙子，文才武略，崇拜少康，他显然很不满司马兄弟专权秉政。甘露五年（年），他召来亲信王经、王沈等人，说“司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”，想要带领他以为的“亲信”讨伐司马昭。
结果没想到上演了一出“无间道”，王业、王沈等人反而向司马昭告密。这个被时人誉为“才同陈思，武类太祖”的曹氏继承者，就这么被反杀，年仅十九岁。
这显然是曹魏家族最后的血性。
在礼乐崩坏的时代，狗血的戏码从来不缺舞台。《魏书》的作者王沈因为告密立功免死，因功封安平郡侯，食邑二千户。弑王事件二十余天后，司马昭因为群情激愤，不得已捕杀成济、成倅两兄弟。
成氏兄弟不服罪，光着身子跑到屋顶，大骂司马昭，被军士乱箭射杀，之后司马昭更是夷了成氏三族。要知道成济两兄弟可是司马家的亲信，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看客们想必心知肚明。
这真是没有最坏的时代，只有更坏的时代。
未完待续。
：出身士族，父亲为曹操首席秘书，阮籍又为何一生穷困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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