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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晋名士爱裸奔,为什么,谁起的头

来源:阮 时间:2023/3/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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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平子、胡毋(wù)彦国诸人,皆以任放为达,或有裸体者。乐广笑曰:“名教中自有乐地,何为乃尔也?”——《世说新语德行第一二十三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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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人物简单介绍

1、王平子,指的是王澄,出身琅琊王氏。是那位“清谈误国”的王衍之弟,也好清谈,举止任诞。晋惠帝时任荆州刺史,常纵酒不理军政,永嘉六年被族兄王敦所杀。

2、胡毋彦国,指胡毋辅之,复姓胡毋,字彦国,泰山奉高人。酷爱饮酒、放旷任情,不拘礼节。与王澄、王敦、庾敳并称“四友”,受太尉王衍赏识。除了有识人之名外,实际上是个酗酒无度,居其位不谋其事的糊涂蛋。

3、乐广,字彦辅,南阳人。从小家贫好学,被王戎举为秀才,后代王戎为尚书令,所以也称“乐令”。他是晋初名士、哲学家、大帅哥卫玠的老丈人、“杯弓蛇影”成语中的解惑人。

二、魏晋名士裸奔探源

刚上高中时,宿舍里就一个兄弟吸烟。看他从烟盒中叼出一支香烟,熟练地拿火柴点燃后,陶醉地深吸一口,再缓缓地吐出漂亮的烟圈,其他的小伙伴们都被他的潇洒给震撼了。

于是有了第二个,第三个……最后全宿舍都沦陷了。后来被老师抓到了,问谁是始作俑者,我们便出卖了他。结果这兄弟写了两千字的检查,我们只需要写一千字。所以,第一个的示范作用是惊人的,相应的赞扬或惩戒也是最高的。

本篇中,王平子和胡毋彦国等人,组成了裸奔天团,处处招摇展示,被抓了现行以后,人们不免要质疑他们这都跟谁学的啊,而他们祭出的祖师爷是阮籍。

实际上,阮籍挺冤枉的,虽然他也嗜酒荒放,经常披头散发,但据记载,他顶多是光着膀子,露出十二块腹肌而已。

魏末,阮籍嗜酒荒放,露头散发,裸袒箕踞。其后贵游子弟阮瞻、王澄、谢鲲、胡毋辅之之徒,皆祖述于籍,谓得大道之本。故去巾帧,脱衣服,露丑恶,同禽兽。甚者名之为通,次者名之为达也。——王隐《晋书》

虽然光膀子也是不雅的行为,但跟他的队友刘伶比起来,还相差甚远。刘伶最著名的事情就是在家裸奔,别人耻笑他,他却说天地是我的家,屋子是我的裤衩,你们为何进到我裤裆里来了?

刘伶恒纵酒放达,或脱衣裸形在屋中,人见讥之。伶曰:“我以天地为栋宇,屋室为裈衣,诸君何为入我裈中!”——《世说新语任诞二十三》

泰始年间,朝廷征召刘伶为官,他不愿意,就喝醉酒在村子里裸奔,被朝廷使者鉴定为酒疯子,此事便作罢。而曹操时代,祢衡也是用裸体演奏打击乐器的方式,表达对老曹安排他做鼓吏的不满。

再往上追溯,史籍中有记载的第一个在光天化日之下裸奔的,应该是刘邦的大谋士陈平。他属于为了保命的无奈之举,不是发自内心的以此表达点自己的小情绪,只能算裸遁。

反正裸奔的始作俑者是不是阮籍已经无所谓了,他作为竹林七贤的龙头,名头太响,自然而然成了后进小子的偶像,这些孩子把他们认为的荣耀加到偶像身上便顺理成章了。再者,阮籍这种放诞不羁的行为,也是被司马昭默许的,认阮籍做祖师爷,还有一层意思就是:阮籍可以,我们为什么不行呢?

三、魏晋名士为什么爱裸奔?

自从阮籍被冠以裸奔祖师的称号以后,他的徒子徒孙们,比如阮瞻、王澄、谢鲲、胡毋辅之、羊曼、桓彝等人便有样学样,以纵酒裸奔为放达。

东晋的王忱能连喝几个月的酒,醉后裸奔,还说三天不喝就失魂落魄。他日常喝多了裸奔就算了,一次他老丈人的亲人去世,他带了十几个裸奔俱乐部成员,在醉酒的状态下去吊唁。结果十几个赤条条的汉子,在人家灵堂上,手拉手围着王忱悲痛欲绝的老丈人转了三圈就走了,将灵堂内的气氛推向了高潮。

晋末的谢灵运,出身顶级士族陈郡谢氏,是大诗人、大才子、大酒蒙子、裸奔爱好者,还是个旅游达人,最喜爱山泽之游。他的几项特质综合起来,就造就了他在清婉秀丽的会稽西山、在烟雨迷蒙的江南水乡、在游人如织的千秋亭中,与一群好友饮酒赋诗,酒酣之后裸身游荡,大声呼喊。

可以看到,这些被载入史册的裸奔爱好者,还有个共同的特点,就是爱喝酒。有些人喝醉酒之后大脑被酒精麻痹,精神异常兴奋,便会做一些平日敢想不敢干的事情。新闻里报道的某些人喝完酒以后干的各种丑行、暴行多了去了,裸奔只能算小儿科。也有些人是以酒为挡箭牌,故意裸奔,被抓现行以后就说俺喝多了,所以真情流露,俺这是放达。魏晋的裸奔者大概不出窠臼。

但即便是醉酒以后,能干的坏事那么多,他们为何偏偏裸奔呢?因为以乐广为代表的那些名教中人,鄙视这种行为,认为这是禽兽之举,所以这些崇尚老庄的人,就特意用裸奔向偶像阮籍致敬,似乎这样以来,自己也是“越名教而任自然”的大名士。

“越名教而任自然”是阮籍、嵇康这一派的哲学思想。他们认为人应该放任自然,摆脱名教的束缚。那么什么是名教,什么又是自然呢?

是那个“焚我残躯,熊熊圣火。生亦何欢,死亦何苦?”的明教吗?虽然一样魔性,但此“名”非彼“明”。“名教”一词最早见诸于《管子》一书:昔者周人有天下,诸侯宾服,名教通於天下。这里指的是名声和教化,尚且不是后世的定义。

到孔子时,提出“君君、臣臣、父父、子子”。他是要等级名分教化社会,认为为政首先要“正名”。董仲舒独尊儒术时便发展了这个思想,倡导“审查名号,教化万民”,制定了三纲五常,使“名教”成了封建帝王的统治工具。

什么是名?比如皇帝有一个皇后,若干名妃子。皇后生的孩子叫嫡子,拥有优先继承权。妃子生的叫庶子,庶子也得管皇后叫妈,对其恭敬程度还要超过亲妈,即便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,这就是名分。

教就是教化。统治者制定了一系列伦理纲常,要维护这些东西,就要有各种规章制度,于是又创造了繁复而具体的各种礼仪,比如怎么行走坐卧,怎么吃喝拉撒,让大家照着做,这也就是为后人痛斥的封建礼教。其实这好比是国家需要法律来约束人的行为,是有必要性的。

进退周旋慎齐,升降出入揖游,不敢哕噫、嚏咳、欠伸、跛倚、睇视,不敢唾洟;寒不敢袭,痒不敢搔;不有敬事,不敢袒裼,不涉不撅,亵衣衾不见里。——《礼记内则》

不同的是,一来这些礼教中有许多变态的成分,甚至说是泯灭人性的规程,好比是秦朝的苛法,会有人反抗;二来礼教寄希望于个人以道德操守来遵守,而道德要素难以统一,尺度便不好掌握,解释权又在统治者那里,而统治者自己又不能起到表率作用。

虽然汉帝国试图以名教治理天下,但统治者自己却是践踏规则的罪魁。他们骨肉相残违背伦常,外戚专政目无君王,卖官鬻爵败坏朝纲。连选拔人才的“察举制”也逐渐成了沽名钓誉的帮凶。汉朝用名教把天下治理的大乱,这个现实让承继其后的许多魏晋士人对名教失去了信心。

这时候崇尚老庄的玄学,被他们从箱子底里翻了出来,拍去身上的灰尘,重新进行了包装,道家思想开始在社会上流行起来。后人将这一时期的道家称为“新道家”,他们主要进行的是“名教”与“自然”关系的论辩。

老子在《道德经》里提出了“道法自然”的概念,这个自然是什么,自古以来许多思想家们都按自己的理解对它加以解释,但它真的是玄之又玄,难以言说。因为“道可道,非常道”,“道”既然无法说,它顺应的“自然”又是什么呢?

强行解释的话,“道”就好比是水,它是无形而又确实存在的。它流到方的坑里,就是方形,流到圆的坳里就是圆形,而在它流动的过程中,只顺应地势高低,依着本身的流动性该去哪里去哪里,这就是自然。

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。寂兮寥兮,独立而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为天地母。吾不知其名,强字之曰道,强为之名曰大。大曰逝,逝曰远,远曰反。故道大,天大,地大,人亦大。域中有四大,而人居其一焉。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——《道德经第二十五章》

放到人身上,这个“自然”就是发乎于内,可以理解为人的天性。孟子说:“食色,性也。”小孩儿生下来就知道吃奶,谁教过他?这就是人的天性。古代的思想家没接触过进化学,不知道这其实是人类动物性的表现。

像王平子和胡毋彦国等人,不想工作就想喝酒,喝足了不想跑腿上厕所便就地解决。喝不动了,出门闲逛,看到湖光山色让他们生出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念头,于是就脱光了衣服在夕阳下奔跑,这跟禽兽的确没什么两样。因为他们的行为没有思想性,没有精神上的追求。

而名教,更多的是体现人类的社会性。就像人裸奔为什么被视为禽兽之举,为什么要穿衣服?古人也知道衣服是为了遮羞、体现尊卑等级。但不知道这是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逐渐形成的规矩,他们便假托是圣人发明了衣服。

圣人所以制衣服何?以为蔽形,表德劝善,别尊卑也。——班固《白虎通义》

父系社会以后,出现了男人主导的家庭,女性被私有化。不穿衣服裸奔就会激发他人的动物性,进而引起战斗和死伤。因此为了群居而不乱,衣服就成了人类社会必要的产物,此后慢慢发展成不同身份穿不同材料、颜色、款式的礼仪制度,纳入名教的范围,以适应当时的社会制度。

魏晋之际的思想家因为时代的局限性,被名教和自然的关系困扰的睡不着觉。他们试图解决名教与自然的关系,依其主张不同,当时大概可以将他们分成三个派别。

王弼、何晏主张“名教本于自然”。“名教”既然是人制定的,那么没有人的本心,怎么会创造出“名教”,它俩是父子关系。向秀、郭象则致力于调和名教与自然,提出了“名教即自然”,认为“名教”既然是人创造的,就代表人的想法啊,岂不也是人的本心吗,因此“名教”与“自然”在人身上可以并存。

这两派其实都是在寻求名教与自然的联系,让崇尚自然的名士能为统治者服务。而阮籍、嵇康这一派就比较激进了,他们提出的口号是“越名教而任自然”、“非汤武而薄周礼”,直接将名教与自然的亲戚关系给斩断了。他们早就看透了名教的虚伪,在他们眼中名教是啥?

名教就是司马家,是准备篡位的司马昭。司马昭你自己搞大逆不道的事情,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当忠臣,当顺民?老子不陪你玩,自己啸傲山林,喝酒弹琴,光着膀子打打铁,要不趴美女老板娘脚底下睡睡觉,就是不愿听你念经。

据说,阮籍某次酒后真的裸奔了,他奔到了一座小山,站上了高岗。他左手叉腰,右手托颔,一头秀发随长风飘扬,在夕阳的照耀下他全身金黄,十二块腹肌像十二条烤熟的香肠。

见到老朋友这副模样,嵇康忍不住问:“老阮,你光屁屁跑这里干啥呢?”阮籍叹道:“人,生而赤条条,无外物束缚,那才是天真。如今我们为世事牵绊,受外物所累,还要听那些竖子的要求,我累了!我不是为他们而活!我要回归童真,以裸奔这种无声的抗议来表达我对政治黑暗的不满!”嵇康拍手道:“说得太好了,我要回去写篇日记,把今天的事记下来!”

现在我们就明白,王平子和胡毋彦国这些人组成的裸奔天团,为什么被大名士乐广骂了。因为他们是官,既然当了官,你就是名教中人,你以自然的名义反抗名教,岂不是自己反对自己?你身居高位,却不为百姓办事,天天茅台、五粮液喝着,喝醉了去按摩,在走廊里光屁屁去追技师,你这是耍流氓。

可以说没有政治诉求的裸奔都是耍流氓,是东施效颦而已。阮籍之后的裸奔爱好者有几个是有思想性的?大抵都是些自我标榜,自认为是在效仿阮籍的顺其自然,其实不过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跟风者罢了,毫无深度可言。

四、在我国故意裸奔是违法的

现在国外有很多裸奔运动,大都是打着为了和平、为了环境、为了动物、为了女权、为了抗议防疫政策等等标语。这种裸奔是有组织,有诉求的,甚至被称作是行为艺术而被媒体大肆宣扬,如此一来这种集体裸奔行为似乎都变得光明正大了。

其实,那些裸跑的有几个懂艺术,他们跟王平子一样,都是为了寻求感官刺激的盲从者。不是所有喊了口号的裸奔都是行为艺术,也并非一扯上行为艺术就很高雅。艺术需要的是创造性,一味的复制与模仿,好比别人吃甘蔗时满口甘甜,而把人家嚼完吐地上的甘蔗,再捡起来嚼还有什么味道?

希望国外的那些裸奔爱好者们,进行一下艺术创新,不要再打着行为艺术的幌子,侮辱裸奔这项传统的中华文化了,我们阮籍是有版权的。

阮籍是艺术家,人家被奉为裸奔界的始祖,是因为他以此反抗压迫的开创性。王平子等人没有思想性,强学人家的皮毛,最后沦为笑柄。也就是当时的法律不健全,所以大家只对他们进行了谴责和嘲讽,要是在今天,他们胆敢在公众场合展示他们那微不足道的小部位,将面临以下惩罚:

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》

第四十四条猥亵他人的,或者在公共场所故意裸露身体,情节恶劣的,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。

第二十三条有下列行为之一的,处警告或者元以下罚款;情节较重的,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,可以并处元以下罚款:

(一)扰乱机关、团体、企业、事业单位秩序,致使工作、生产、营业、医疗、教学、科研不能正常进行,尚未造成严重损失的;

……

聚众实施前款行为的,对首要分子处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,可以并处元以下罚款。

所以,出门在外,大家多穿两件衣服。看到有裸奔的,别光顾着拍照发圈,赶紧报警。

感谢阅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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